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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0章 番外一.(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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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釋宸看了看桌上的東西,那平日裏本就沈穩的眸子變得深邃起來。

林淮蘇一邊給刀具消毒,一邊看這小孩兒的眼神,那雙似乎在觀察著什麽,一點也不顯害怕。

他用棉花沾了烈酒,給孕婦的腹部消毒,緩緩道:“出去吧,等下我可要劃開她的肚子,到時候別嚇得昏過去。”

江釋宸往這邊靠了靠:“我不怕,需要我幫忙麽?”

林淮蘇看這小孩兒一眼:“把手洗幹凈,準備好幹凈的布,順帶把針線穿好……”

他說話的時間,江釋宸就已經洗幹凈了手,並且從藥箱裏找出了剪刀、鉤子,手腳麻利地一並消了毒。

林淮蘇心中莫名產生了一種想法,只是這想法稍縱即逝,並沒有捕捉到。

他緩緩呼出一口氣。

死人的肚皮他剖過,活人還是頭一遭,如今看著這高聳的肚皮,說心裏不犯憱是假的。

他剛提起刀子,一旁的江釋宸便開口了。

“要不然還是采用橫切吧。”那還沒長開的、略顯稚嫩的手指在那肚皮上比劃了一下,“按照目前的胎位來看,從這裏橫切是最好的。”

林淮蘇瞇著眼睛看了江釋宸一眼。

“大概這麽長,先把皮膚剌開,一層一層往下剖,總共會剖七層,只需要這麽長的切口就足夠了。”

事到如今,江釋宸也沒法再隱瞞了,郭夫人肚子裏的胎兒已經不能再拖延了。他方才在很短的時間裏迅速地做出了思考,雖然豎切剖得更快,但傷口也更長,在這個沒有無菌環境和抗生素的年代,越大的傷口帶來的風險越大,實在不行,大人的命也比胎兒的重要。

林淮蘇不相信他,很正常,但是他現在只能把自己能指導的全部說出來。

“但是這個地方太容易傷到胎兒了。”林淮蘇蹙了蹙眉,他本來打算走更偏一點的地方,江釋宸說的位置實在太冒險了。

“一會兒剖到最後兩層的時候,用剪刀和鉤子把子宮肌肉層挑起來剪開就行了。”

“你很有經驗?”

江釋宸頓了一下,點了點頭。

隨後,林淮蘇把刀遞到了江釋宸面前:“接了這把刀,她的死活可就都由你負責了。”

江釋宸有些驚訝地看了林淮蘇一眼,迅速地接過刀,直接跳上了床。

他的手非常穩,動作卻極輕,如他所說,輕輕地就挑開了最上一層皮膚。

“能幫我把傷口撐著麽?”

林淮蘇當即伸出手,撥著那血淋淋的肉,照江釋宸說的,將下面的鮮紅的肉展現出來。

江釋宸出刀出的很快,邊剖邊撥,把傷口撐開,兩個人三只手把肉一層一層撥開,最後露.出了最下面一層,似乎有點透明的薄膜。

因為沒有止血鉗,江釋宸只好用鉤子把那層肉挑起來,血肉混合在一起非常地滑,好不容易才能將那層肉固定住,江釋宸迅速挑破之後用手勾住,再用剪刀將最後一層給剪開。

前後不過一盞茶的時間,胎兒就被取出來了,江釋宸把胎兒教給了林淮蘇,拿著針線回去一層一層縫合。

縫合的時間要比剖開的時間長很多,還好這縫合的針也是林淮蘇特制得,針身粗.長,不會像細細的繡花鞋那樣刺不透。

林淮蘇在一旁給胎兒做急救,一雙眼睛卻是沒有離開過江釋宸的手,那尚且稚嫩的十指靈巧地穿梭著,將傷口一層層縫合,和他一層層剖開肉時一樣穩健利落。

江釋宸縫完第三層的時候,一聲微弱的啼哭忽然將他的註意力拉扯了出來。林淮蘇托著胎兒用被子包好遞了出去,轉身又回到了裏屋,繼續在一旁盯著。

等江釋宸把最後一層傷口縫合完畢後,林淮蘇給他遞了張擦手的布,分明是這麽繁雜且精細的工作,一場手術下來,江釋宸連汗都沒出一滴。

“辛苦了。”他順手就給江釋宸遞了碗水過去,江釋宸毫不猶豫地喝下之後,渾身一軟,跌坐到了地上。

林淮蘇從藥箱中取出來一些藥粉,用酒調和之後敷在了方才的那道傷口上,又用紗布將傷口包裹起來,再將婦人身上的銀針取走,搭了件薄衫,這才把外面的人叫了進來。

“孩子用的藥方是這個,每日一副,最開始不要只餵奶,摻一半的米湯來喝。”林淮蘇挨著交代下去,“郭夫人就暫時讓她保持這個樣子不要隨意亂動,讓人守著,一會兒醒了之後會痛,需要忍忍。明天我會帶著新的傷藥過來。”

“另外,註意房間通風,腹部不要有任何遮擋,纏了紗布的地方都不要動,不要捂著了。”

他一項一項交代完,郭老爺感激涕零,府中上上下下的下人都跪下來朝他磕頭。

林淮蘇不太喜歡這陣勢,隨意擺了擺手。

“現在還不是松懈的時候,如今天氣炎熱,傷口不易愈合,還得要細致照顧著。”

“傷口?什麽傷口……”郭老爺似乎並不知道林淮蘇是將郭夫人肚子剖開取子的事情。

“孩子是將肚子剖開之後取出來的,肚子上還有傷口。”

林淮蘇這話一出,郭老爺直接白眼一翻,險些沒昏倒過去。

林淮蘇等他緩過神,才繼續說:“人還沒死,好生按我說的伺候著,就不會有太大的問題。”

“是,是……”一旁的管家細心地將林淮蘇的話記下來,這才發現桌旁還倒著個小孩兒。

“這、他這是……”

“嚇暈過去了,並無大礙。”林淮蘇說起謊來也是臉不紅心不跳,“今晚我們就先回去了,明日卯時再派人過來接我。”

“現在天色也不早了,要不先生今天就留下來休息?府上還有上好的廂房……”

“不用了。”林淮蘇直言拒絕,“我還要回去再做一些準備,明日還要過來重新給他們母子調理。”

“這、好,好的。”管家立刻叫人備了車,幾個小廝過來提東西的手腳也挺積極,其中一人剛打算把江釋宸抱起來,便被林淮蘇制止了。

“我來吧。”

“這、先生倒不用麻煩,讓他們來就是。”

林淮蘇搖搖頭,把江釋宸抱起來,跟著一起出門上了馬車。

回到他那小院子之後,江釋宸也沒醒,林淮蘇讓其他人回去之後,把江釋宸綁在了椅子上,才給人解了藥。

燭火晃晃悠悠的,在墻壁上印出跳躍的光影。

林淮蘇抱著手臂一靠:“說吧。”

江釋宸:“剖腹產之後三個時辰內不能進食,飲水也不行。”

林淮蘇眼皮一跳,捏了捏額角,去後院放了信鴿,才又回來,重新坐下,抱著手臂看向江釋宸,沒有說話。

江釋宸知道這事兒瞞不住了,略做思考之後,才緩緩解釋道:“其實……我也不知道該怎麽描述,這副身體不是我的。”

林淮蘇微微揚了揚下巴,示意江釋宸繼續說下去。

“我一覺醒來之後就在這個身體裏面了,也沒有這具身體的記憶,所以之前我說不記得了,並沒有說謊。”

“那你為何知道我是誰。”

江釋宸頓了頓,似乎在糾結什麽,最後才緩緩道:“因為……我是來自很多年之後的人,有讀過有關你的史書。”

“我?”

小孩兒點了點頭,背出了其中一些段落。這些事情有的是林淮蘇做過的,有的是他不曾知曉的,不過聽起來,確實是他會做的事。

“那麽,你是誰?”

他對江釋宸原本的身份非常感興趣,雖然目前來說,一些外科手術已經不算罕見了,活人剖腹取子卻不常見,一般來說剖開肚子之後,大人就只能等死了,江釋宸卻能將傷口處理得如此完美。

而且看他那樣子,估計也不是只做過一兩次。

那是一副怎樣的光景呢。

“我的確是叫江釋宸,在那個時代,也是一名醫生。”

“不過是西方醫學,和傳統中醫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。”

“像今天這種,在我們那裏叫做外科手術,是非常常見的一種手術,大概半個時辰就能完成。”

難怪這家夥如此嫻熟,還有那些沒聽過的詞語,原來都是出自千百年之後。

“不過這個時代缺少很多術後條件,歷史上記載的第一例剖腹產手術,孕婦只在手術結束之後存活了二十五天。”

“因為缺少無菌環境,大部分患者都不是死於手術,而是術後的細菌感染和炎癥。”

“這個不用擔心。”林淮蘇老神在在地靠在椅子上,“雖然你那個細菌感染?我不知道是什麽,但是炎癥的話,我倒是知道怎麽解決。”

江釋宸點了點頭,隨後簡單解釋了一下什麽是細菌。

第一次接觸到這些名詞,林淮蘇邊聽邊問,沒多會兒,月亮就已經高高掛上了。

江釋宸說得嗓子有些癢,微微咳了一聲,林淮蘇才想起來這家夥還綁著呢。

他上前給人拆了麻繩,又倒了杯水過去。

看著這小孩兒……嗯,或者說,假小孩兒?江釋宸盯著碗欲言又止的樣子,真的挺可愛的。

“這次沒給你下.藥,喝吧。”

江釋宸猶豫了一下,還是把水喝了下去。

“行了,去燒點水,我要洗澡,一身的血腥味。”

江釋宸聽了這話,神色有些懵,像是不知道林淮蘇為什麽能聽完這些,還跟個沒事兒人似的。

“還楞著幹什麽?”

“好。”

林淮蘇先去凈了手,褪去外衣,才去取了幹凈的衣服準備好。後院為了弄那個什麽風扇,專門留了個蓄水池,正好可以把水舀過來,不用打水了。

林淮蘇往澡桶裏打冷水的時候,忽然想到什麽,回頭看向了固定在樹上,並且用了什麽……滑輪組,只需要一丁點力就能帶動那個所謂“風扇”轉動。

原來這些也來自那個時代。

江釋宸很快就把熱水燒了過來,這個天氣用不了多少熱水,溫水洗澡就剛好。

他過來的時候,林淮蘇只穿了一件裏衣,衣服上沒染到血,卻被倒進浴桶的水給濺到了,濕漉漉地灑了一片花,貼在身上,透出若隱若現的皮膚。

林淮蘇就坐在水池邊,動手撥了撥水池裏的水,弄出嘩啦啦的聲響,等江釋宸來了,便遞給人發簪,讓江釋宸把頭發給他簪起來。

他的頭發太長太多了,每次挽起來都很麻煩,以前經常懶得打理,洗完澡就能濕一半,濕著睡覺也不舒服。

結果江釋宸抱著他的頭發一捧,動手將他的頭發給編了起來。

“你在做什麽?”林淮蘇聲音裏有些慍怒。

“把頭發編起來,比較方便……”

“你當我是女人家麽?還編辮子?”

江釋宸:“……”

看來是時候去整點皮筋出來了。

他好不容易把頭發給人簪起來,林淮蘇似乎是因為身上的汗,還是血腥氣,已經把底衣都解開了,黑色的碎發搭在那被月光染得白得發光的皮膚上,看起來像是一碰就會破的生宣紙。

江釋宸收起視線,把林淮蘇的衣服撿去泡著了,同時也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換了下來。

這沾了血的衣服不及時洗,再久一點就洗不掉了。

他背對著林淮蘇這邊洗衣服,洗完將衣服都晾了起來,林淮蘇都還泡在浴桶裏。

江釋宸合理猜測林淮蘇是睡著了。

所以才轉過身確認了下。

林淮蘇趴在浴桶邊上,手臂和肩背上掛著瑩瑩的水珠,水珠裏倒映著潔白的月光,那眼底裏似乎浸著粼粼的波光,清白的光芒細細碎碎地閃著。

一只白色的菜花蝶悠悠地從他指尖飛走了,越過水池,飛向了柵欄外。

江釋宸看得有些出神,他很少這麽仔細註意過一個人的樣貌,因此也是第一次……覺得一個人能長得這麽好看。

直到他對上了那幽深的視線。

江釋宸猛的回過神,垂著眼睛走過去:“水冷不冷,要不要添點熱水。”

“還有麽?”

“有。”

林淮蘇思考了下:“算了,再泡都要起皺了。”

他從浴桶裏找起來,伸手去拿幹凈的衣服,江釋宸卻給他遞了一塊幹凈的絹布。

“先擦擦,不然衣服又浸濕了。”

林淮蘇覺得這小孩兒就破講究。

他擦幹身上的水,換好衣服,回房間休息去了。

第二天一早,郭府的人就在門口侯著了,連早餐都準備在了馬車裏,接過去的時候順帶就吃了。

此時距離手術已經快十個小時了,因為林淮蘇交代,郭夫人至今滴水未進。

“潯舒先生,這……現在能進食了嗎?”

一旁的江釋宸:“出虛恭了麽?”

眾人臉色一變,這小孩兒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?!

林淮蘇倒是揚了揚下巴:“這是我徒弟。”

“噢噢噢,原來是潯舒先生的徒弟啊……難怪難怪。”管家客氣道。

雖然可能在腹誹,就這?昨天被嚇暈的是誰啊……

“他問你們話呢。”林淮蘇又重覆了遍。

“這個……好像沒聽到。”

“沒有的話必須等。”

“這這……”管家擦了把汗,我過去問問。

二人一起慢慢往裏面走,管家問完之後,說是出了。

“沒有說謊吧。如果沒出的話,是絕對不能進食,會出大問題。”江釋宸對這方面還是比較嚴格的,雖然昨晚好像並沒有使用麻醉,但還是謹慎一點比較好。

腹部手術術後一般都需要確認腸蠕動恢覆正常之後才能進食,否則容易造成腸梗阻。

“出了出了,守著的丫鬟親耳聽到的。”管家也是有點急,這小孩兒上來就問他們夫人放沒放過屁,還說沒放屁會出人命……聽起來真就離譜。

關鍵是潯舒先生還非常縱容。

唉。

今日檢查了傷口,又重新換了藥,傷口的愈合情況還行,郭夫人年紀正當年,平日裏身體也挺好,因此恢覆得還算快。

趁著林淮蘇檢查,江釋宸也選了過來,檢查了一下患者的腹部情況,發現還是有一些不太嚴重的積血,需要壓惡露。

他昨天晚上就和林淮蘇說了這個事,現在鉆在林淮蘇身前,躲著其他人檢查完,拽了拽林淮蘇的袖子。

林淮蘇收到信號,點了點頭,把江釋宸抱下去,又找來兩個丫鬟。

“這、真的要嗎?”

“必須。”林淮蘇說話語氣堅定。

畢竟林淮蘇現在在眾人心中的形象已經成神了,管家把郭老爺請出去,找了幾個小廝壓住了夫人的手腳,最後由院子裏最聰明的那個丫鬟親自上手

幾乎是整個人都壓在了郭夫人的肚子上。

這個本來該術後就做的,因為江釋宸昨天晚上被迷昏了,沒有他的指導也不敢壓,幹脆等今天傷口稍微愈合一點再來。

郭夫人痛得死去活來,終於把淤血清理了一遍,整個人再次昏了過去。

“醒來之後可以喝一些米湯,白粥熬得稀一些,每半個時辰壓一次,排幹凈為止。”林淮蘇把註意事項重覆了遍,“傷口解開就重新換藥,一定要做到,千萬不能心軟,不然這命可能會保不住。”

眾人聽到那慘叫聲本來都還想要不然應付過去就算了,何必要像上刑一樣反覆把傷口崩開,但是在聽說不這樣做會保不住命,還是不敢不從。

郭府給林淮蘇他們準備了房間休息,這幾日二人就留宿了下來,林淮蘇給郭夫人剖腹取子的事情已經傳遍了整個城鎮了。

等最艱苦的時候過去,就可以準備拆線了。林淮蘇配的藥果然有效,傷口愈合得很快,且完全沒有紅腫發炎的現象,江釋宸眼看著傷口愈合這麽好,決定提前拆線,不然等肉和棉線長合就不好了。

這個工作完成之後,再靜養了幾天,郭夫人就能下床了。

這可是把肚子剌開一個大口子,把孩子取出來,母子都還活下來的奇跡!

但凡是跟郭家有點關系的人,紛紛都遞了帖子,想趁著林淮蘇離開之前過來看看。

他們早就聽聞了潯舒先生的厲害之處,活死人肉白骨雖然厲害,但最厲害的還是這個啊!

畢竟聽說是聽說,真實發生在身邊這種完全聽都沒聽過的事情才更加令人震撼。

林淮蘇根本沒打算見這些人,索性利用了郭府的資源,和江釋宸一起研究起來“酒精”的“蒸餾”方法。

第一次蒸出“白酒”的時候,林淮蘇嘗了一下,又辣又嗆,簡直是把清酒裏最難喝的部分給提了出來。

“這個就是我們那個時代的高度酒,這個時代的酒都只有十來二十度,白酒卻有五十多度。”

“你這個度是什麽意思?”

江釋宸一點點給林淮蘇解釋。

“那這個白酒……也是可以喝的?”

“白酒可以喝,但是再提純之後的酒精就不能喝了。”江釋宸倒出來一小杯遞給林淮蘇,“試試?”

林淮蘇抿了一小口,差點沒把杯子摔了。

怎麽會有人喜歡這個。

不過最終提純出來的酒精,雖然看不出來效果,但是據說這東西不僅能夠更徹底地消毒,還可以燃燒,江釋宸專門制作了酒精燈,這種火來烤小刀甚至不會發黑。

在郭府待的這幾天,利用郭府帶來的便利,江釋宸給林淮蘇做了好些趁手的小玩意兒,除了酒精燈,還設計了一套手術刀,不過打造出來還需要一段時間,之後會親自給林淮蘇送過去。

二人在郭府住了整整一個月,等郭夫人徹底恢覆之後才離開的,期間郭老爺那個有求必應的,就差沒搬著梯.子去天上摘星星了。

除了給林淮蘇提供了一大堆東西,票子也是不少的,郭老爺為人大方,林淮蘇也喜歡和這種人相處,順帶著就給郭府的人都給看了一圈病。

主要還是看在那些醫療器械的面子上,郭老爺著實好用。

林淮蘇還真沒這些關系。

看著這麽多精致的手術用具,林淮蘇都想找人來試試了,正好最近官府出了命案,陳放著特別新鮮的“實驗材料”。

對此江釋宸並不是很讚同。

“人在死亡之後,如果沒有經過適當的處理,會迅速培養出很多病菌和細菌,特別是在這種天氣。接觸這些屍體的時候一定不能有傷口,否則就算是我那個時代都有可能因此喪命。”

雖然這個時代已經有仵作了,江釋宸依舊不太希望林淮蘇去冒這個險。

“如果屍體過於肥胖,體內的脂肪堆積,很容易‘手滑’傷到自己,任何一點意外,都可能因此喪命。”

這個時代的衛生條件太差了,就連他都不會擅自解剖屍體,除非他能再多覆原一些“保障”出來。

比如橡膠手套。

但是目前國內還沒有引進橡膠樹,許多東西依舊無法覆原。

林淮蘇有些掃興,但心知自己的命更重要,只好把消息散布出去

如果有難產願意剖腹的可以來請他過去。

雖然大眾對於剖腹取子都比較感興趣,但沒人希望在自己的肚子上開個大口子。

找不到練手的對象,林淮蘇覺得格外沒意思,在玩膩了那些“手術器械”之後,林淮蘇就開始帶著江釋宸認藥了。

自從江釋宸的身份暴露之後,這家夥就更加不加遮掩了,正大光明地“偷師”。

林淮蘇和江釋宸相處了這幾個月,對於江釋宸的人品還是比較相信的,再加上這家夥過目不忘,又在醫學上面非常有天賦,他就“勉為其難”收江釋宸當徒弟好了。

“叫師尊。”林淮蘇用剛曬幹的枝條往林淮蘇腦袋上一拍,幹枯的葉片簌簌掛到漆黑的頭發上,隨後他又心疼起自己的藥,把葉片一張張摘下來收好。

說是拜師,也不過是口頭說著玩玩,林淮蘇才不會讓江釋宸拜他為師呢。

等之後他還會向江釋宸問一些關於那個時代的“西醫”的知識,那當了師父之後還能拉下這個臉麽。

江釋宸站著等他摘了草藥的葉子,最後還是順了他的意:“……師尊。”

“停,可別。”林淮蘇立刻制止,“我承受不起,還是叫先生吧。”

江釋宸:“……”

感情這家夥就是占占嘴上便宜。

決定教江釋宸之後,林淮蘇先是帶著江釋宸把幾個房間裏的藥全部認了一遍,然後就讓江釋宸背藥書。

“學醫先學藥——”

每天林淮蘇除了自己看書,又多了個事兒做,就是給江釋宸抽背。但是聽江釋宸背書真是一點樂趣也沒有

這家夥是真的過目不忘,看一遍就能倒背如流。

是真的能夠倒背,林淮蘇某天心血來潮的時候,突然讓江釋宸倒著背,他自己都還要翻著書確認,江釋宸卻能按字一個個倒著背出來。

怎麽會有這種人啊。

林淮蘇試圖找些新鮮的辦法為難為難江釋宸。

除了背書,還要實踐,針灸推拿一樣不少。

不過推拿是江釋宸最先學會的,林淮蘇教完這個之後,每天都可以享受到免費按摩。

洗完澡之後躺在院子裏乘涼,吹著自上而下的風,還有人捏肩捶背,日子哪還能比這個更舒服的。

等江釋宸的基本功紮實之後,林淮蘇就帶著人出去看病了。

之前去的那家醫館簡直樂得合不攏嘴。

潯舒先生竟然在這裏設座了!

雖然主要是給他那小徒弟練手,但是潯舒先生也會親自診脈!以確保他那小徒弟不會誤診。

鎮上但凡能出得起診金的都會過來給江釋宸“練手”。林淮蘇在這兒出診不需要花一分錢,診金還全部歸他所有,至於醫館嘛,當然是靠著賣出的藥和潯舒先生的名聲賺錢了。

每日林淮蘇牽著江釋宸去醫館坐下,門口就排起了長長的隊,但是每天能看上的卻不多。

雖說是實踐,重點還是講授。林淮蘇先讓江釋宸診脈、開藥,隨後讓江釋宸說出緣由,最後再進行糾正、講解和延伸,等江釋宸一項項徹底弄懂之後才叫下一個號,因此一個上午也就看三五個,一天可能十個人都看不了。

中醫的知識體系本身就覆雜,理論又多,想講清楚牽扯會特別大。且每個人的身體情況都是有差別的,酌情選擇“最優解”,才是中醫能夠藥到病除的原因,絕對不是相同的病就能用一個方子的。

這點和西醫的差別比較大,好在江釋宸理性好學得快,到後來每天看滿十個就提前收工,去酒館吃點好吃的。

隨著江釋宸越發地熟練,每天去醫館坐診要不了半天就能結束。午飯之後,或是去聽聽小曲兒,或是回院子裏看看書,日子變得悠閑起來。

教得少了,林淮蘇也就能有時間休閑娛樂一下。他畫人物畫得尤其好看,三筆兩畫就能將一個人的神韻勾勒得淋漓盡致。他還打趣過自己,說將來要是不行醫了,去街上賣畫也能維持生計。

自從江釋宸住過來,且慢慢長開之後,林淮蘇畫江釋宸的次數也漸漸多了起來。

黃毛小兒漸漸舒展成了青蔥少年,個子沖得老快,眨眼的功夫就長到林淮蘇的下巴了。這才接回來不到兩年,竟然讓人感到了壓力。

“你最近是不是又長高了。”

才兩個月的功夫,春天都還沒過完,衣服就已經不太合身了。

“青春期就是這個樣子,一年長十多公分都正常。”

林淮蘇已經多少適應了江釋宸偶爾冒出來的那個時代的詞語了,對於那些略有差別的計量單位也能夠迅速反應過來。

這家夥剛撿回來的時候還沒齊他腰高,他到底是把人給餵得多好。

不過也是,江釋宸一點也不挑食,買來的菜葷素搭配得非常完美,林淮蘇吃不下的他一個人就能掃光,吃得多還動得多,不僅沒發胖,整個人都從豆芽菜長成身材勻稱的少年模樣了。

不過人家今年十四五歲,本來就是少年。

可長得一點不如以前可愛,管得還越來越寬,小時候他還能輕輕松松把江釋宸抱起來,現在這家夥都快和他一樣沈了。

江釋宸看他臉色越來越沈,掃了一眼桌上的菜。

就潯舒這麽挑食的,能長這麽高都是因為基因太強大。

他試著往人碗裏夾了一筷子菜。

林淮蘇直接把菜丟回江釋宸碗裏。

“你多吃點,等養肥了過年就宰來吃了。”

江釋宸嘴角勾起來,少年本就有一種獨特的氣息,青春的、生意盎然的,紮了個高高的馬尾幹凈又清爽,每次出門都有好多小姑娘往他懷裏塞水果和香囊。

這家夥也到婚配的年紀了啊。

林淮蘇想到這兒,心裏頭有些不舒服。

江釋宸要是娶了媳婦兒,是不是也要住在這個院子裏?

那多不方便啊。

江釋宸看林淮蘇靠到椅子上不吃了,臉色還不太好看,以為真把人惹生氣了,又給林淮蘇夾了一筷子他最喜歡的醬肉。

林淮蘇往碗裏看了一眼,又看向江釋宸:“我在想……”

江釋宸放下筷子好好聽他說話。

“是不是該給你找人說親了。”

得虧江釋宸嘴裏沒吃東西。

還是被口水給嗆到了。

林淮蘇手臂一抱,把藤椅給翹起來,隨著重量的遷移,椅子發出吱吖吖的聲響。他抱著手臂,眼睛微微瞇著,語氣裏有他自己也沒發覺的不快:“怎麽,看起來還挺期待的,想很久了麽?”

“不是……”江釋宸又咳了一下,清了清嗓子,“我今年也就十四五歲。”

“嗯。”林淮蘇揚了揚下巴,“這兒都是十五歲成親,就算你十四,也可以說親,訂婚,明年成親。”

江釋宸捏了捏額角:“我們那裏男性的適婚年齡是二十二歲,二十二歲之前結婚犯法。”

林淮蘇一搖椅子,又是吱吖吖地響了幾聲。

“那是你們那個年代,入鄉隨俗。”

江釋宸轉移了話題:“那你為什麽還沒成親?”

“不想。”林淮蘇搖著椅子吱呀吱呀的,“你在這邊無親無戚的,若是需要,當然就由我來替你張羅了。”

“這也不用……”江釋宸擦了擦汗,“我也不想。”

林淮蘇掃了一眼這家夥:“你要是不想……算了。”

這說話的功夫一耽擱,林淮蘇也沒了胃口,喝了口茶水漱口,跑去伺候他的草藥去了。

江釋宸看著桌上沒怎麽動的菜,去廚房拿了個碗,撥著林淮蘇平日裏習慣吃的,把肉菜挑了一碗出來,晾涼之後收進廚房,吃完飯洗碗,隨後去後院幫忙處理草藥。

等林淮蘇伺候完他的花花草草的,已經過了飯點,他出了點汗,有些餓,去屋內找糕點填肚子。

吃了兩顆蜜餞,總覺得齁得慌,但這個時間餐館也休息了,也不好讓江釋宸給他做飯。

“餓了嗎?”江釋宸洗完手過來,“午飯我給你留了,想吃的話我去熱一下。”

林淮蘇別別嘴:“吃。”

回過火的菜自然沒有第一遍好吃,還有些鹹,林淮蘇吃了幾口,江釋宸就把茶給他遞到手邊了。

他不免又有些感慨。

“你還真是個會伺候人的,將來要是娶了妻,還不知道是誰照顧誰呢。”

江釋宸坐到林淮蘇對面,隨手剝起了豆莢:“我可能也不會娶妻。”

他說話的時候聲音還挺平靜的:“實際上,我在那個時代的時候,也已經有二十四歲了。”

林淮蘇看他一眼,心情有些覆雜。

這家夥年紀竟然比他還大!

江釋宸沒看他的表情,繼續專心於手裏的豆莢。

“我活了……也有二十六年了。”

林淮蘇:“……”

“目前來說,還沒有遇到想共度一生的。”

林淮蘇想到什麽,忽然覺得有幾分好笑:“你如果不娶妻出去自立門戶,那豈不是要跟我過一輩子了?”

坐在他對面的人楞了楞,手裏的動作停了下來,那雙琥珀色的眸子擡起來的時候,這句玩笑話忽然在林淮蘇心裏頭砸了一下。

作者有話要說:江釋宸:老婆怎麽突然開始撩我,要不要A上去林淮蘇:想多了(耳朵開始泛紅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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